詩集《給粉刺天使的逾期信件》

An Overdue Letter to a Pimply Angel

克莉斯蒂娜．蓮柯芙絲卡（Krystyna Lenkowska） 著

李魁賢漢譯（Translated by Lee Kuei-shien into Mandarin）

我給世界的信

世界未嘗回

自然宣告簡單消息

溫柔華貴

她的訊息託付給

我看不見的手

她的愛甜美溫柔

評判我的村民

愛彌麗‧狄金遜（Emily Dickinson, 1830~1886）約1862年詩作

目 次

第一部：紅色信件 / Red Letter

樓梯上的念珠 / Rosary on the Stairs

我同意理論上 / I agree the theory.. ..

亞當對塞特說 / Adam said to Seth

禮 物 / Gift

愛 情 / Love

無 題 / ***

愛情味道 / The Scent of Love

與卡夫卡聯合 / Union with Kafka

無 題 / ***

第二部：白色信件 / White Letter

辛波斯卡訃聞 / Obituary for Wisława Szymborska

第一部：紅色信件 / Red Letter

樓梯上的念珠 / Rosary on the Stairs

即使

她亮麗如玫瑰

驀然想到她

每次都不知道她是否

凝視他的眼睛

拉扯散落花瓣

她怕北風

還有南方荒地

若只有

單眼單刺

單手

即使

在門口在玄關在樓梯上

若只有

她膽敢

回顧轉身

變成她自己無可避免的刺傷

avoir l’esprit de l'escalier*

即使

若只有

她並未散落玫瑰念珠

為他

這足音珍珠般的回聲。

*譯註：法文俗語，喻「後見之明」。

我同意理論上 / I agree the theory.. ..

所以一切愛的本質都是笨死

----莎士比亞

我同意理論上我們是活時鐘

用時間的指針敲門面

窗櫺

樹幹

皮膚

水面

旅館房間薄牆背後

強烈潮聲屢次

使我發狂

悲傷

激動

完事了吧？

我問得慌亂深怕失去尋常的美

一反外貌我感到為真理無悔

「正要開始」的虛構謊言

自動把我置於共享時光的天平

任其瘋狂吧

去死吧

我終於相信我居於中央好像在瞳孔內

每個中央位置都靠近一切

只有「瘋狂開始」或「瘋狂結束」

聽起來恐怖

讓我們同意2002年7月 17日*是我們瘋狂的中庸之道

讓我們不再爭辯愛情或者寧願

讓我們只爭辯愛情。

*譯註：2002年7月17日美國布希總統譴責以色列的恐怖主義攻擊，

美國和波蘭總统統誓言共同進行反恐怖主義戰爭。

亞當對塞特說 / Adam said to Seth*

親吻

但要審慎莫讓收成的穀粒

從你的嘴裡掉出來

像惡言

致使十字木在園內

無法成長也就

無可揹負。

*譯註：根據《創世紀》第4章第25節「亞當又與妻子同房，他就生

了一個兒子，起名叫塞特，意思說，神另給我立了一個兒子，

代替亞伯，因為該隱殺了他。」

禮 物 / Gift

佛教徒美國詩人珍．希爾斯菲德 *

努力把無益變成有益

神給我至少休息片刻

讓我不貪圖身外物

那些樂園的麝香美味

而你卻過於自由珍藏。

*譯註：珍．希爾斯菲德（Jane Hirshfield, b. 1953），出版詩集七冊，

獲許多獎項，包括美國國家圖書評論獎、英國艾略特獎。曾

執教於加州大學、舊金山大學等校，2012年獲選為美國詩人

學院主席。

愛 情 / Love

先是起意在我頭腦裡亂闖

安排意象和一連串情緒

自行消失了

試試放輕腳步當做沒這回事

早晨時我不會去碰觸

我們的約定

我等著在記憶無聊中融化

時間的背叛

我這樣等著總算不必等

一整天

傍晚還不知道下一場《老子》會是什麼？

這場所我使聽眾驚慌不知所措

那些中國猫的瞇瞇眼

始終在昏暗的同樣場所

我超過意象跨到文字的另一邊

那裡不存在自貶的念頭

只有瞬間及時見到光

愛相信不蒙羞的臉

與我們的嘴唇和眼睛等高。

無 題 / ***

要命，要命，這愚笨與痛苦糾纏不清

----卡夫卡

莫名的痛苦會進入妳內心

如果妳不清清喉嚨吐掉

就會自由自在困住妳

從內部碰妳

鞭捶妳雍抱妳

繃緊所有妳的鼓面

對唇歌唱短調的心弦

妳不知道什麼更傷：

吹笛或是洋紗酥癢頸部

咬緊嘴唇到流血

眼淚從喉嚨倒流到耳鼻

到處除了眼睛

龍火逆噴

妳就是地獄本身

最後妳會讓步而作之母

以最意料不到的姿勢

待妳如孤兒

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

彷彿妳是滑稽的飄浮幽靈。

愛情味道 / The Scent of Love

我的狗清晨回來

在激情之戰中受傷

躺在楓樹下

用舌頭舔半指深的

圓形傷口

幾小時後牠搖尾巴

在我手上找肉吃

然後又離家跑走

聞到另一傢伙的騷味

這時人人還在睡夢中相見

是誰最先說愛情真美？

兒誰會是最後說得漂亮？

與卡夫卡聯合 / Union with Kafka

他無力地敲門好像要空手離開

我開門時他得救但失望

然後站在室內中央無言又心不在焉

有汽車警報器在外面響起

他開始裝成專賣爛貨的

生意人

我沒聽到他說了什麼

讓他把花放在大廳的電腦桌上

我明白他心裡有數

我跑到窗口看到他像是

從兒童玩耍的院子後面觀望

一二三警察

一二繫我鞋

他意外回來笨笨不大情願吻我

當警報器再度響起他衝下

院子裡的樓梯老婦正在餵鴿子

她伸出空手給他把他當做鳥

似乎無人也無可聆聽持續聲音

只存在我頭腦裡

我病了好幾年或者我只是走開而已

檔案局寄來公函的馬尼拉紙信封

「卡夫卡先生。優先拆閱。」

無 題 / ***

這一天一夜到來

我們坐下來喝釀熟的酒

在大草原間

在不景氣時代的酒甕內

我們沾沾唇和手指

好像是全身浸入似的

我們咬了又咬

猛喝再猛喝

我們分享這麵包這苦艾

在大草原間某地

直到藍苦艾酒鋪平桌面

似乎我們最後一甕已打破

你的眼神傳達我自由

就在大草原。

第二部：白色信件 / White Letter

辛波斯卡訃聞 / Obituary for Wisława Szymborska

生命歷經忍受和難忍

隱密的分離像諾貝爾獎牌

放在她抽屜內

辛波斯卡往生了

在床上

在睡眠中

於酷冷的寒夜

她不願麻煩別人

悄悄消失了

有人溜出去到報攤撿火柴

也有人舒適過生活

在如此嚴酷氣候

讓其他人受到慰問而她完成

夢想自己直到生命盡頭

在完美的沉默中

此時此刻

晶瑩剔透且在清晨

金粒輕輕從太陽掉落

逃漏過萬物

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