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的领奖与萨特的拒奖

王童

莫言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就似处在被一些人的批判和围剿中，记得当时还出版过一部集各路斥者大全的批莫言书出版。在莫言未获诺奖之前，批者与颂者并存，是文学界正常现象。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自莫言获诺奖之后，批评者愈醋性大发，几近掀起了一场歇斯底里的“大批判”。批评者置《红高粱》影片当年获戛纳国际电影节奖，至摘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为中国人赢得两次世界性荣誉的骄傲于不顾，把文人相轻及文革批人整人遗风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我不知其他国家有无对自己国家文化名人没完没了的大加挞伐的现象。原以为经过时间流逝，大浪淘沙之后，读过莫言作品之后，自会从中悟到文学本身的价值。许多常处在没读过他一本书，便捕风捉影，断章取义的人一哄而起的批了起来。比如，有人常引用陈丹青语莫言获奖同文学本身无关的传言。好在本人认识陈丹青，并常与之沟通。陈丹青一再称原話是莫言的作品我读得不太多，因而没什么发言权，以后要多读些。这一切皆有视频为证。但传闻杜撰的人不管这些，一味的以讹传讹，并津津乐道。

现更邪乎的是，在批莫言作品的同时，竟把他所获的诺贝尓文学奖本身也拉出来绑在一起兴师问罪了一番。认为1895年的根据诺贝尔遗嘱而设立的包括物理学奖、化学奖、和平奖、生理学或医学奖和文学奖，表彰在物理学、化学、和平、生理学或医学以及文学上“对人类作出最大贡献”的人士；以及瑞典中央银行1968年设立的诺贝尔经济学奖，用于表彰在经济学领域做出杰出贡献的人的奖，全是西方的阴谋了。

批评者甚至不惜把获得1964年获诺贝尔文学奖而又拒领的萨特拿来说事，什么拒绝西方收买了云云。实际上，身为存在主义哲学家的萨特，一直就有特立独行的个人主张，他拒绝领奖已阐明是因个人理由和客观理由的思考。个人理由是，他一向谢绝来自官方的荣誉。客观理由，认为在东、西方两种文化的对抗中，应该在人与人、文化与文化之间进行，而无须机构的参与。1964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萨特。授奖词是：“因为他那思想丰富、充满自由气息和探求真理精神的作品对我们时代发生了深远影响。”

萨特拒领诺奖全是因个人理念使然，在拒绝的同时，他也宣称这同诺奖本身无关，这种态度完全是他个人的，丝毫没有指责以前的诺贝尔奖获得者的意思。

萨特的思想深刻又偏于左翼，曾加入过法国共产党，并亲自上街出售自己办的《人道报》。但这并不就意味着他就要去推翻所在的资本主义。这只是一种独立思考的“叛逆”。因那一时代，诸多文化名人都倾向这种逆反的革命思潮。除萨特外，毕加索是西班牙共产党员，日本电影导演大岛渚是日共党员，意大利著名作家莫拉维亚是意共党员。还有诸多。这种思想政治倾向也导致了文学艺术上的抽象变形、意识流，也让人有了精神分析上更深一层的思考。萨特便是这股思潮的弄潮儿。他同情拉美丛林中的游击队，并来中国访问过。《人民日报》上还发表过他的文章。出版社曾出过《萨特和波娃谈中国》的集子，喜欢读杂书的我恰当年收存过这书。里面在简介了他的存在主义哲学外，尚有对中国的观感。

其实，拒领诺奖的，不只萨特，也有以各种原因不领奖的。第一个拒绝领诺贝尔奖的是德国生物化学家库恩，他因为对类胡萝卜素和维生素研究的贡献，被授予诺贝尔化学奖，然而德国颁布法令不准任何德国人接受诺贝尔奖项，导致其未能前去领奖，直到1949年才领回证书和奖章。第二个拒绝诺贝尔奖的是德国生物化学家马克。他和库恩一样的原因，被迫拒绝领取诺贝尔奖，直到1947年才去领回。1973年，越南人黎德寿和基辛格签署了和平协议因此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然而其认为越南仍然处于战火当中，于是拒绝领奖。

奥地利女作家耶利内克，其获得2004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她也拒绝了，认为自己身体状况不佳，另一个原因是说自己没有资格获得，认为应颁发给另一位奥地利作家彼杰尔·汉德克。此外。索尔仁尼琴、帕斯捷尔纳克谁都知是因政治原因而不得不违心拒绝去领奖。

     纵观这些拒领奖者，无非是有各种各样的个人及政治社会的原因，根本就不存在谁收买谁的奇谈怪论。因自1901年至2020年，共有934个获奖者和28个组织被授予诺贝尔奖。领奖者还是大多数，这里面包含着亚非拉各国人种。

法国除萨特拒奖外，苏利·普吕多姆(1901)；弗雷德里克·米斯塔尔(1904)；罗曼·罗兰(1915)；阿纳托尔·法郎士(1921)；亨利·柏格森(1927)；罗杰·马丁·杜·加尔(1937)；安德烈·纪德(1947)；弗朗索瓦·莫里亚克(1952)；克洛德·西蒙(1985)。还有那个加入法籍的中国人高行健(2000）等近20位获诺文学奖的作家，都领了奖。萨特的缺席只是这奖的另一侧面，而且他拒不拒，这奖的排行榜，他依然占据着1964年的年历。颁奖词也仍存在。

而我们这里，莫言只是第一个，许多人就不舒服了，眼红嫉妒，文人操戈起来了。加上获医学奖的屠呦呦及身为华裔的杨振宁、李政道、丁肇中等获得的物理化学奖，也是凤毛麟角。莫非就因这奖项是西方设置的，换句話来说也是全人类的就要批要退要反对吗？现全世界发达国家各科学院皆有中国的科学家聘为院士，反之，中国科学院及大学里也有许多外籍院士和学者，是不是中方都要退出，并将己方聘的外籍人士都赶出去？

中国打开封闭的国门，走向世界，经过了曲折的道路。习总书记在五四运动100周年的讲话称，孕育了以爱国、进步、民主、科学为主要内容的伟大五四精神，其核心是爱国主义精神。五四运动中，面对丧权辱国的危局，人们痛定思痛引伸出的向西方与先进国家学习的追求，反映出了那一代人富国强民的报复。让德先生、赛先生走进国门，让民众洗心革面，振发精神。由此，建国后，当时一大批有识之士，包括钱学森、钱三强等科学家和在文学艺术上学成归来的专家学者，成了新中国各个学科领域里的鼎梁之柱。

文革浩劫过后，在改革开放思想的促动下，中国各个方面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莫言获得诺贝尓文学奖，也是在这引擎下，引发启动的，这应是国家的幸事。批莫言的人，不是认真的谈作品的文学性如何。硬是把文学加进一堆臆测臆想。又是中美关系了又是现象本质了。照这些人的观点悲剧色彩浓厚的四大名著，及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等四大悲剧都该去批，因哪都是映照社会阴喑面的。这些人连基本的文学常识都沒弄懂，就开始大放厥词一番。他们不知悲剧的力量是伴随人类正义凸现的。作家说什么写什么是自己心灵思想体验而来的，《红高粱》不是正义的抗日抗争吗？最好读懂作品本身再来吹毛求疵。

记得批莫言的人还杜撰过，文革后涌现出众多的反思文学，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策划的，这又是耸人听闻的无稽之谈，没有文革浩劫，伤痛，怎来伤痕文学？当年身为复旦大学的学生卢新华写出的《伤痕》小说，后登在《文汇报》上，是美中情局授意的？这臆想也太出格了吧。伤痕文学恰反映的就是那个时代的疤痛，那么多的人间悲剧，谁又能断定这不会发生那不该出现的?但在这“悲怆奏鸣曲”中，人们没有颓废，没有沉沦，反在这弦律中产生了许多人生的思考。诚如贝多芬《英雄交响曲》中第二乐章“英雄的葬礼”，没人会感受到只是死亡的哀鸣。社会上的不公不义，恰是文学艺术作品要反映出来并勇于面对的。正是揭示了这些，才警醒了受众，从而兴利除弊的。而将某一年代看成是一团光明才是一种伪装和欺骗。

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所阐述的悲剧给自己带来除却痛苦后的欢乐，惟有艺术能化苦难为欢乐的感受。从某种程度上恰说明了这种悲剧的力量。莫言作品折射了某种人性的悲剧，但它同时又是悲剧中人的精神升华。

今天，面对复杂动变的国际局势，我们导向是改革开放的大门只会越开越大，文学界也一再倡导要将中国文学推向全世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恰是成了这样一扇让世界了解中国符号的窗口。我们非要关上才解气吗？须知，不是全世界都接受你的“主旋律”的，这要文字传达出的信息慢慢渗透才行。

诚然，对莫言一些言论和作品，我也不是一概认可的。但瑕不掩瑜，莫言的文字的想象力，文笔的穿透力，都凸现起他是一个伟大的中国作家。不管你怎样非议、抹黑，历史都将证明这一点。